“这……”老者沉默了许久,才道:“……唔……,也就是说,圣人的理念,于我朝的国本乃是相悖的,追求圣人的理念,就是动摇国本……”老者彻底的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,大家都来读书确实是好事,可这读书的人多了,就肯定得多中秀才,举人,不然谁来读书?一旦中的人多了,大家都免税,谁又来交税?不敢多说,如果天下多增一小半的人不交税,这个本不富裕的朝廷,立刻就会完蛋。
“呵呵呵……,不错,如今我朝的赋税,本就不足,如果办学,让更多的人读书,这肯定的,得把秀才举人的名额提高,否则如何安抚那些读书人?这秀才举人可都是免赋税的,都成了秀才举人了,谁来缴税?谁来服差役?呵呵……,南辕北辙,悖论啊!悖论……”更老的老者忧虑的说着,说着说着,脸上居然是一副可笑的表情。
“……枉我韩某自认读书无数,通了圣人的道理,却没料到,到老了,才明白这学问,这圣学却会和国本相悖,却会是如此的南辕北辙……,可笑,可笑至极……”更老的老者一副可笑的表情,长呼短嘘起来。
“韩兄……,这……韩兄的意思是说,陛下要借办学的事,谋求收税?”老者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“呵呵呵……,乔老弟莫非以为,不解决这个悖论,这圣人的理念还能做下去?天下人都读书了,必定会牵扯到谁缴税服役的问题,只不过如今看到这一层的人不多而已,乔老弟以为,是该都不缴税,还是我大明朝彻底废弃读书人免税免役的优待,一同缴税服役?”更老的老者紧盯这比他年轻些的老者问道。
“这……,乔某以为,都不缴税怕是不成的,……看来,陛下是要借圣人之手,来行缴税之实啊!”老者如此说道。
“不错,不管如何,陛下以圣人的言论、理念为靠山,基本立于不败之地,如今天下,都是圣人门徒,谁敢反驳圣人的话?圣人岂能出错?所以,圣人必定是对的,那么,就只有大家都缴税了……”更老的老者表情里,带着可笑,带着沮丧,带着一丝欣喜,总之,五味杂陈。
“韩兄,乔某未必有韩兄那般悲观,一来,此时谈此事,毕竟还为之尚早,再者,或许读书归读书,做官归做官,只要将这中秀才举人的篱笆扎牢一些,或许,韩兄担心的这些事,不会发生……”老者没有那位更老的老者那般悲观,提了个办法。
“乔老弟,你还没看穿?如今你我在这朝堂之上,或许可以阻止这种事,可陛下如今势大,只要稍稍动作,就可以将这中秀才,中举人的口子撕开,大家都是读书人,没理由不准别人中秀才,中举人,到了那时,还不是一样?更何况,如今陛下已经将那些个好名声的都招揽到林钎的旗下,一同商议办学之事,一旦时机成熟,这事岂能有不说出来的?到时候,倒是是大家都缴税服役,还是停止办学,停了实现圣人的理念,乔老弟莫非以为,那些个爱名声的家伙,会放弃这千年未有的盛事,停了办学?他们可是拿着圣人的话当圣旨,那个比圣旨还管用,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将办学进行下去,以博取他们的名声,倒时候,不用陛下出面,那些个好名声的人恨不得天下人都是秀才,都是举人,以显示他们的成就,天下谁人缴税的问题,他们未必关注,在他们看来,名声是最重要的……”更老的老者一副狠狠的,可笑的,可悲的表情集合在一起,很纠结。
“啊!韩兄是说,刘宗周,刘大人他们?”老者一惊!这才明白问题的严重姓!林钎那里,已经聚集起了一批有名望的大儒,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顺天府尹刘周宗了,这位,即是儒学的大佬,又在朝堂上,有说话的分量,更是好名声,现在一心的扑在那个什么办学的事上,已经是一个办学的铁杆了,以他在士林的名声和声望,以他在朝堂上的分量,这就是说,皇帝通过了某个子虚乌有的事笼络到一大批的人马,这批人马将会为了皇帝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摇旗呐喊,比如收税。
“不是他们还是谁?”更老的老者苦笑道。
“那要不,我去劝劝刘大人,说清这是陛下的阴谋,或许刘大人不会在为陛下摇旗呐喊了,陛下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,就没那样容易了……”老者立刻提议到。
“唉……,阴谋?乔老弟还觉得这是陛下的阴谋?这明明就是阳谋,明明就是明火执仗啊!想那刘宗周乃是我东林党人,乃是士林首屈一指的大儒,在士林有相当的威望,他又是个极好名声的,一心想做那办学的千古第一人,岂可能听乔老弟的劝说,呃呃呃……,好一个阳谋,好一个明火执仗啊!这子虚乌有的事,就将我东林士人拆成了几伙,自己跟自己斗……,呃呃呃,陛下,您真的是,叫我韩某人如何说您啊!……”这个更老的老者,一边说,这脸上的表情一边变,一会是严肃,一会是可笑,一会是无奈,一会又成了苦笑了……“啊!……”老者终于明白自己的这位同年为何是这样一副表情了,原来这里面的水居然是这样深,刘宗周是他们东林党的大佬,这绝对没错的,又是当世的大儒,也是首屈一指的,坐头把交椅的,如今,皇帝以办学的幌子,将这个好名声的刘宗周拉拢到办学的旗帜下,这厮为了名声,为了办学,估计会不顾一切的和反对皇帝的人叫板、对阵,即便是东林党,怕到时候在他眼里,东林党就是一个乱臣贼子,皇帝以一个虚无缥缈的事,已经将他们东林党拆得七七八八了,而且将来还极可能是自己打自己,这样的结果,到时候怕很多人都会吐血。
老者又仔细的算了算如今朝堂上的东林党人,孙承宗可以算一个,不过,如今,已经是铁杆帝党了,替皇帝掌握着参谋部,实际掌控着皇帝的新军,这位,于其他事,一半都不多嘴,专心军事,所以,到时候这位不帮皇帝说话,都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东林党了。
还有就是自己和自己面前这位,自己面前这位,又是一个有着公允名声的人,当年可保全过其他党的大佬,到时候,未必会为东林党出死力,还有其他一些在朝堂上有分量的东林党人,比如刘宗周,如今,投靠到办学的旗帜下去了,为了办学,可能会掉过头来跟东林党斗,还有周延儒,是有力的入阁人选,在朝堂上也有些分量,可如今,却到陕西那个角落里当副钦差了,如今他一门心思的当移民钦差,为了来个千古留名,正在卖力呢。
稍稍的算一下,这个老者才发现,原本以为半个朝廷都是东林党,可实际上,皇帝不经意之间,已经将东林党拆了个七七八八,一旦有什么和东林党有冲突的事发生,能站出来说话的人,已经不多了,而且更离谱的是,将会有东林党人站出来跟东林党斗,也就是说,到时候,东林党可能成为“乱臣贼子”。
“呵呵呵,……呵呵,明火执仗啊……”老者终于明白自己的这位老同年为什么会这样说了,皇帝明显是瞄准了某些“东西”,这东西,隐隐的还和收税有关,看那个办学和收税的悖论就知道,皇帝肯定是在图谋这方面的“东西”,还有就是他们东林党向来就是反对收税的,当年为了对付皇帝收税,可是打死个税监的。现在看来,皇帝为了对付他们东林党,为了收税,一方面启用东林党,一方面,却将东林党拆了个七七八八,倒时候,用东林党打东林党,然后帝党还站在一旁看戏。想到这里,这个老者自己也苦笑起来。
“多谢韩兄指点,令乔某茅塞顿开……”老者又给那位更老的老者拱手,正色道。
“呵呵呵……”那位更老的老者一脸的无奈和苦笑,没有说话。
“韩兄,如今,你我已经获悉了陛下的目的,是不是想办法揭露?阻止陛下?”老者明白了其中的关键,立刻想阻止的办法。
“揭露?阻止?晚了,乔老弟莫非以为,你我二人能反驳得了圣人的话?别忘了,你我可都是圣人的门徒,刘宗周那厮只要拿着圣人的理念当圣旨,扛着圣人的大旗,你我就毫无胜算,还可能落个圣学叛徒的名声,更何况还有陛下在他背后撑腰,再说,为什么要阻止?”更老的老者说道。
“韩兄的意思是?……”老者也明白,这时候说确实已经晚了,刘宗周已经上了贼船,为了这千古办学第一人的名声,拉不下来了,如果说破了这事,更是会引发关于圣人国本之间的大讨论,到底圣人错了,还是朝廷错了,那问题更加严重。
“乔老弟啊!你我二人,都是圣人门徒,老弟不觉得,这个悖论确实是个问题吗?”更老的老者忽然笑着说道。
“这……,韩兄的意思是?”老者不明白更老的老者是什么意思。圣人的理念和国本之间确实有着深刻的矛盾,要达到圣人的理想,铁定就会动摇国本,国家就会发生不可预知的问题。
“韩某的意思是说,或许如林钎林大人他们说的那般一样,这确实是一个开创千年未有之局面的时代,或许,林大人他们可以解开这近两千年以来的悖论,让圣学彻底的发扬光大,或许,天下大同真的会有到来的那一天也未可知……”更老的老者望着远处,悠悠的说道。
“韩兄,莫要如此天真呀!”老者立刻提醒道,他们这些做官的,什么时候这般幼稚过?天下大同?太搞笑了。
“呵呵,天真?乔老弟啊!你我也都老了,都是快入土的人了,有些事,该看开的,还是得看开些啊!……儿孙们的事,或许无须艹那样多的心,韩某看陛下,也是一位知人情的仁主,处理国事,也是曰渐成熟,倒是无须替儿孙们艹太多的心,即便是儿孙们一时受困,也总还有出头之曰,……或许,我大明朝真的会开创这几千年未有的局面也未可知……”更老的老者带着一丝沮丧,一丝玩味,一丝希望,一丝无可奈何的说道。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