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比较艰难了,当您的灵魂力量达到足够的境界,能感应到她的灵魂去处,并且有足够实力抵达,就可以带她的完整灵魂回来,通过兽魂塔灌注激活,让她完全苏醒!”
常乐从床边一跃而起,脸色涨红着,身体颤抖着,双手握紧了拳头:
“无论多遥远,我一定要做到!我拼了命也要做到!”
阿妮塔笑着点了点头:
“您已经下定决心,要开始接受灵魂激活吗?”
是的,常乐这时已经下定决心,最坏结果无非是死,为了让姐姐复活,他不惜一死!
不过他刚要回答“开始”,心里隐隐一颤。
爸爸、妈妈,他们怎么办?万一我死了,谁来养他们?
沉默许久之后,常乐低声道:
“我要先回一趟家,看看父母……”
“好的。”阿妮塔依然是那副恒久不变的亲切笑容,“阿妮塔在兽魂空间恭候大驾。”
她说完,幻影般的身体渐渐消逝。
而常乐再度为姐姐盖好了被子,在她额头轻吻道别,然后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,按照阿妮塔此前所说的方法,用心感应兽魂铃在现实世界的位置。
随着“脱离”的意念发动,常乐瞬间穿越茫茫空间之海,重新出现在铁匠铺屋顶,各种污浊气味随之扑面而来,夕阳下的贱民区越发肮脏凌乱。
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铃铛,仔细戴回胸前。
当常乐自身进入兽魂空间时,铃铛会留在现实世界作为锚定坐标,以免两块空间失去联系。如果此时有人将铃铛拾走扔进粪坑,那么很不幸,他返回现实世界时,也会出现在粪坑里。
好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铃铛,不算很引人注目,进出空间时小心一点就不会遭遇尴尬。
家里一如往常,母亲正准备做晚饭,守着玉米渣、豌豆、狼牙草等等想法子变花样。而父亲抱着一块青石默默雕凿,他伤残之后已经不能去做大型石工,只好揽些石料加工的零活。
夫妻俩见到常乐露面都很惊讶,因为他去了男爵城堡属于半奴半工,没有特别恩准不能回家探望。
常乐面对询问,只含含糊糊回答说“轮班,我休息。”
接下来,就是母亲对着他脸上的伤大呼小叫,喊着“谁这么狠心”,伸出手来泪汪汪地摩挲。父亲倒没大惊小怪,常乐带伤而归不是很稀奇的事。
石匠只说了一句:“我不许你打架,可没让你当傻子,挨打不会跑吗?”
“我跑了,可惜不够快。”常乐勉强一笑。
等到家里恢复了平静,常乐就抱起小白坐在门边,看看父亲,再看看母亲,既感激他们从小的抚育教导,又担忧他们如今的病残羸弱,心里有很多话想说,却怕引起他们怀疑,只能默默凝望。
而怀中的小白,是他幼时从外面救回来的小猫,当时小家伙正被几个顽童追打。可十几年过去,小白仍是幼猫模样,只比当初长大了一点点,短尾巴大脑袋,跑起来摇摇晃晃萌态十足,据说这种长不大的猫都是有骨骼疾病,先天残废。
不过常乐更怀疑是营养不良所致,就好像自己,从小食不果腹,所以比同龄人矮了一头,瘦了几圈。
小白只与常乐亲近,见他回来高兴得发疯,绕着他脚撒欢,脸颊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,现在被抱着怀里,就“呼噜呼噜”地闭眼睡觉。
假如常乐一去不回,这小东西会不会伤心?它能弄懂发生了什么吗?
想到这些,常乐忍不住轻轻一叹。
父亲看起来憨厚寡言,其实相当敏锐。他偶尔瞥了常乐几眼,就发觉了异常,儿子的情绪令他起疑。
“小子,过来!”坐着的石匠指了指自己身边。
常乐放下小白,遵命走过去,蹲在了父亲侧前方。
“你不对头,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
“也没什么事……对了,阿兰要嫁人,所以我不高兴。”
常乐严格来说不是扯谎,阿兰变心的确令他难过,只是他隐瞒了更重大的事,而眼睛也下意识躲开了父亲视线。
石匠将手中锤子和凿子向地上一扔:
“不对!还有!”
常乐小时候被父亲揍得不轻,如今假如父子俩再过招,残疾的父亲肯定不是对手,可是多年积威尚存,仅仅父亲扔锤子的动作就吓得儿子一哆嗦。
常乐低下头,紧张思索片刻,感觉就算灵魂激活不遭遇意外,自己也从此待在家里不去男爵城堡了,此事总得给父母一个交代,于是从头开始,将这几天的事讲了一遍。
与雪萤在干草堆的事没好意思说,铃铛和兽魂空间事关重大也没提,而其余经历则一五一十全部坦白。
听到雪萤之死,石匠眉头紧锁,脸颊上咀嚼肌动了动,似乎在克制着愤怒,这让常乐心里一宽,知道父亲与自己同仇敌忾,就更放心地讲述了殴打恶仆、得罪少爷,并且拯救黑发少女的故事。
没想到听完这些,石匠瘸着腿跳了起来,双眼冒着火焰怒视常乐。
常乐也急忙起身,被父亲的架势吓得不轻,看似耳光马上就要抽过来,连忙为自己辩护:
“爸爸,那些人太坏了,我打坏人,应该不算罪过吧?”
石匠胸口剧烈起伏,半天说不出话,而母亲也听到了常乐的陈述,当即中断烹饪,满脸慌张地赶过来,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。
父亲似乎花了很大力气,努力压制住火气,一字一顿地问道:
“闯大祸了你!”
“那个姑娘是特别厉害的高手,她已经警告了少爷,不许找我的麻烦,以后不会有事的,少爷不敢!”
“放屁!”石匠狠狠吐出这两个字,连口水都随着“屁”字喷到了常乐脸上。
常乐情不自禁倒退一步,母亲则踏上一步,抱住男人的胳膊:
“他爸,儿子这件事做得对啊!这回你不能打他!”
“我不打他!”石匠甩开妻子的手,指着儿子的鼻子,“你小子从来没出息,没出息爸妈可以养你,你现在还学会惹祸了!这种东西我还要你干什么?滚!”
“爸!”常乐眼泪汪汪,不知所措。
母亲更是哭喊:“他爸,你说什么呀!你让儿子滚哪去?”
“再啰嗦你也滚!”石匠声色俱厉,眼睛几乎瞪得裂开,他转向常乐时已经是咬着牙在说话,“听见没有?滚!滚得越远越好!去给商队做脚夫,到别的城市去,别再回来!老子看见你就得气死!”
母亲依旧在含糊不清地哭喊,而常乐嘴唇颤抖,眼泪止不住地流淌,他一生中从没这样委屈。小时候也挨父亲责打,可是更多时候都能感受到父亲的爱,如此绝情的父亲从未见过。
石匠的表情冷酷决绝,将手朝着巷口一指:
“滚!别逼老子动手!”
“好!我滚!我立刻滚!”
常乐抹了一把泪,从自己门前拔腿就跑,全然不辨方向,几次撞人或者绊倒,直到距离已远,听不见母亲的隐约哭声了,才自己找个阴暗角落蹲下,捂着脸独自抽泣。
只哭了几分钟,常乐就将牙关一咬,进入了兽魂空间。
“阿妮塔,给我准备,我现在接受激活!立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