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纲赶到裴荫森的床前,老人的双目未闭,目光望向窗外,从这里望去,可以看到外面的大海,和进出港内的战舰,老人临终地表情宁静祥和,眼光中充满了企盼,孙纲知道。老人临去时,是想再盼着能多看“龙扬”号一眼,就象在盼着自己的孩子归来一样,“龙扬”号试航那天,老人在舰上来回地看着,洒落了多少的泪水!直到临终时。他还是念念不忘。还想着回到战舰上去!多看看!多走走!想到这里,孙纲的泪水不可抑止地流了下来。
他伏在老人床前。一时间泣不成声。
如果没有老人无私地奉献,自己能够这么顺利的让新式战列舰下水,开创了中国海军的新纪元吗?
可自己,并没有给老人什么回报,甚至连关心都谈不上!
任凭自己泪水横流,他知道,自己在这个时代,又少了一个亲人。
如果说邓世昌给他的是兄长一样的关怀地话,这位老人带给他的,是父爱一样的感觉。
而作为晚辈,常常忽略了无私的父爱。
现在,他已经无法再去弥补这一切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,想起了自己的责任。这天,“龙扬”号战列舰在萨镇冰的带领下,带着林泰曾从威海又返回了旅顺。
孙纲已经通知了远在江苏阜宁的裴荫森家人,因路途遥远,他们坐火车也得很长时间才能赶到,他告诉了林泰曾裴荫森去世的消息,决定由北洋方面负责将裴荫森送回家乡,林泰曾听说了也十分难过,刘铭传知道后也赶了过来,当他知道裴荫森临终时的样子后禁不住恻然,并向林泰曾提议因为“龙扬”号还要进行多次地远航训练,不如借远航训练之机让“龙扬”号送裴荫森的灵柩回乡,归葬故里,也算成全了老人临终的愿望,林泰曾当即表示同意。
初春的一天,“龙扬”号战列舰载运着裴荫森的灵柩,在潇潇春雨之中,汽笛哀鸣,凄然离开了大连港,踏上了送老人回乡的旅程,孙纲在码头遥望着远处战舰地身影,直到她渐渐消失,才擦干了泪水,回到了船厂。
裴荫森去后,他还要接着为中国海军造出更多更先进地战舰,才算对得起老人对自己的一片心意。
第二级战列舰已经开工了,“海陵”号装甲巡洋舰也在加紧建造当中,“龙扬”号下水后,他已经把详情写了专折奏报,并附上了朱文轩画地当时下水典礼时的盛况和“龙扬”号开火射击时的情景图画,这件中国海军的盛事,虽然要保密,但总得让皇帝有切身感受才行。
他这么做地目的其实还有一个,就是先打好伏笔,免得俄国人借塞琳娜的事做文章时自己陷于被动。皇帝看他造舰取得如此成就,“生活作风”上犯点错误,“无伤大雅”,批评几句也就过去了。
再说了,他对此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,凭着自己一枝生花妙笔,说不定还能把坏事变成好事。
因为,据他让北洋军情处查探到的情况,自己和老头子在莫斯科庆贺沙皇登基的时候,日本人也没闲着。
日本首相伊藤博文那个时候也在莫斯科活动,而且和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及外交大臣洛巴诺夫多次举行了秘密会谈。
内容居然也是关于秘密结盟的!
刚一得到消息孙纲还以为是不是军情处在俄国的人搞错了,等他们把所有的情报都传了回来,孙纲才知道,这件事还真的和他想的不一样。
虽然英国和日本已经在事实上结成了同盟(甲午战争中,日本就是选择在英日条约修订后的第二天对中国开战的),但日本国内的很多人担心日本同英国结盟后会成为英国在亚洲的“马前卒”,并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在英国和俄国的战争中充当先锋,日本首相伊藤博文(他老人家在甲午战败后居然没下台,看样也是深得曾文正公“挺”字经真传)和政界大佬井上馨都持这种观点,所以伊藤博文一直在和俄国人保持着秘密接触,此次借沙皇加冕之机来到了莫斯科,就是想和俄国人达成一项协议,以尽力避免日本和俄国可能发生的冲突(1891年5月15日沙皇还是太子,在日本大津访问时就挨了一“黑”武士刀,所以沙皇陛下对日本人印象极坏,这回看见日本人能不能想报仇都说不好,这种情况下伊藤博文居然敢上门,需要的勇气也是大大滴)。
俄国人本来很希望同中国结成同盟,只是没想到让孙纲出来横插了一杠子,愣是把俄国人提出来的条件改了个面目全非,俄国人也不白给,知道中国人识破了他们的居心后就想玩别的花样,当他们得知孙纲是中国年轻官员中比较有“前途”的一个,而且手握重金掌管造船业,应该是不缺钱花,本来想行贿的俄国人知道他的妻子十分美貌(也不知是谁透的消息),所以就决定了用“美人计”进行“长线投资”,日本人这边,俄国人经过反复磋商后同日本人达成了个“协议”,即日本和俄国保证不利用自己的领土反对对方,俄国太平洋舰队可以在日本政府批准的情况下使用佐世保军港,俄国保证不干涉日本在未来针对其它国家(这个“其它国家”应该指的是中国和朝鲜)的行动。怪不得自打塞琳娜“投怀送抱”后俄国人就再也没有了动静,原来是这么一回事!
既然知道了这些,孙纲在给皇帝就自己的“私生活问题”打“预防针”的时候,就有了“冠冕堂皇”的理由。
他给皇帝的奏折里是这么说的,“俄人阴遣一贵女夜来,就臣枕席,臣知其必有所图,乃隐忍不发,顺之而以言语挑之,冀得一线消息,果探得日相在彼,阴欲结俄以图我国与朝鲜,女天明去,臣于中堂等候俄人重开谈判,不果,遂知彼女所言不虚,以至盟约未成,后与中堂离俄赴德。异日俄人欲以此事羞臣,伏唯皇上体恤,恕臣无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