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就算李世民再不乐意,他也不能驳了魏征的谏言,像魏征这样的人,帝王越是不听劝,就越能体现出他们的正直忠心。李世民只得妥协道:“来人,让黄山送鸟的官员将这些鸟逐数送回!”
他把手里的鸟笼往小黄门手里一扔,背着手就往回走。
魏征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明显气恼非常的李世民,又看向了一脸苦涩的小黄门,轻声询问道:“陛下这是……?”
“哎呦,我的魏大人啊!”手忙脚乱接着鸟笼的小黄门像死了爹娘一样哭丧着脸看向魏征,道,“您怎么就揪着这事儿不放呢?”
他四下看了看,紧接着就凑过去,在魏征耳边轻声道:“十七公主和陛下闹别扭,陛下都十来天没开过颜了,就等着这个……”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鸟笼:“能让公主消消气呢。您怎么就……就……”
魏征被他一说,倒也明白了,他眼珠子一转,指了指鸟笼,就道:“你偷偷给十七公主留下一对,剩下的送回去,下面有人问,就说死了。”
小黄门眼睛一亮,接着迟疑道:“这合适吗?”
“哎~”魏征指了指甘露殿,“这不正好全了陛下做慈父的一点爱心嘛!”
御花园
高阳正神色郁郁地坐在秋千上,李恪站在她后面给她推秋千,推了十几下也不见高阳出声,便是走到一边,和高阳坐到一起,叹气道:“高阳。”
高阳被李恪挤到一边,让出大半个秋千,没好气地瞪了李恪一眼,道:“干嘛!”
“呦,还有气力瞪我,说明也没什么问题嘛。”李恪玩笑地捏了捏高阳的鼻子,笑道。
高阳扭着头把自己的鼻子拯救出来,撅着嘴就随手从一边花枝上扯了一朵花:“我就是有些难过。”
“我知道你难过。”李恪点了点头,“但你做什么难过那么久?你才见过她两面。”他比划了两根手指,道:“两面!父皇都宠了你十二年了。你居然气这么久?”
高阳怪异地看了李恪一眼,道:“他不让我见她,那是我母亲,亲生母亲!”
李恪眨了眨眼,嘟囔道:“可在此之前,所有人都以为皇后娘娘是你母亲。你不也很亲近皇后娘娘吗?”
“我当然亲近母后,她爱我。”高阳反驳道。
“那父皇就不爱你?”李恪也奇怪了。
一提到李世民,高阳就不高兴了:“那不一样。他关着我母亲,他说我母亲是疯子,明明她根本不疯,他不让我见她……现在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母亲去哪儿了?”
李恪皱了眉头,对高阳不高兴的理由有些似懂非懂。
高阳看到他脸上疑惑的表情,撇过了头,道:“那个女人,她很爱很爱我……她不疯,却被关着,被我父皇关着,关了十几年,以后可能也会继续被关着……”
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花,道:“她犯了什么错,要永远见不到我?要永失自由?她不过是个母亲,而父皇,他已经是皇帝了!皇帝!这个世上最最尊贵的人,手握权柄!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一个人生、一个人死,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?”
李恪被高阳说的心情也有些低落,他沉默了片刻,才道:“你因为那个女人爱你,所以为着不能帮到她而愧疚,是不是?父皇的冷酷让你不能原谅,他只因为某个原因就不顾你的愿望,怎么也不放过你母亲……”
他转过头,看向高阳,眼里有些点点的悲哀,道:“你气得其实只是,父皇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爱你,是不是?”
高阳手里的花枝“咔嚓”一声折成了两段。下一刻,两滴晶莹的眼泪就落在了花瓣上,像是两滴滚圆的露珠。
李恪爱怜地起身,蹲到了高阳面前。他从下往上看进高阳眼里,道:“他是皇帝啊,就算是我们的父亲,他也还是个皇帝啊……这些其实你都懂的,不是吗?”
——那么宠你的父皇事实上都不是那么爱你,那我们这些儿女,又算什么呢?李恪自己心里也苦涩地像是灌了无数的苦药汁。
他伸手擦去了高阳脸颊上源源不断落下来的眼泪,道:“你比谁都看得清、心里堂亮,高阳,做人不要那么较真,会很苦……”
——感谢你,高阳,让我在今天也看明白了“父皇”二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