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杀出一条血路!”宁儒杭怒急了眼,漫无方向地朝着空气中大喊。
鲁源的手臂处中了一箭,他绝望道:“我们都不知敌人身在何处,要如何杀出一条血路……”
宁儒杭却迟迟不立出白旗,不肯投降,他的迟疑,让他的二十万士兵们几乎全部倒在骁戟营。
没有死的人,驾着尚未受伤的马,往木役关的方向逃走。马儿却受了惊,一路奔向不知名的方向,在夜里,发了疯一样把马背上的驭马人甩下马背。宁儒杭逃回木役关,他或许是这次偷袭里,唯一没有受伤的人——他身上的金丝软甲,抵挡了好几支冷箭。
迟迟归来的,还有寥寥无几的几位将士,和裴大山。看不到鲁源的踪迹,不知他是否受了伤,也不知他是否尚在人间。现在的情况万分混乱,只能再等几天,等那些没有死去的人回营。
谢无锋听闻了今晚的战况,哑口无言。看到宁儒杭一脸崩溃的表情,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十万大军。他们,唉声叹气,整张脸都写着对战争的惧怕与绝望,有人庆幸没上战场。怕是这一次偷袭,敌军没杀一个,还把自己部队的士气给磨灭没了,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骁戟营,是一个不像样的战场。说它不像样,因为它本来是骁戟军平日居住的地方,里面有帐篷有伙房。说它是战场,因为骁戟军曾经在这里,不费吹灰之力灭了敌军二十万。
清扫打过仗的战场,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。这事儿,相对于站前布置,更要麻烦上几分。
敌军二十万人里,有的被一箭刺中要害毙命,有的因为伤口不治,血流过多而亡,还有的,大抵是被人踩死在脚下。混乱的战场,本是打着一网打尽骁戟军的大泱*队,反而被骁戟军埋伏,中了他们的计。不知这件事传出去,宁儒杭要背负多少年的骂名?
尸体被人一次次抬出军营,丢弃在飞沙关的野外。野外的晚上经常有野兽出没,这里是边疆,最多的野兽,莫过于使人闻之色变的狼群。
只是可惜了这些帐篷。闻人御此前已经叫人把不少帐篷收起来,他神机妙算,知道大泱*人不可能放过他骁戟军队平日居住的地方,如果他们要动起手来,轻者破坏帐篷,重者焚烧军营。尚且搭在军营里的帐篷没有一个逃过敌人的手掌心,有的还被烧成灰烬。闻人御吩咐点燃火把,把还能继续用的帐篷安置到一块儿,再把军中最大的帐篷搭在这些帐篷之上,这样一来,废物利用,就算有再大的风雨,也不会影响到住在破烂帐篷里的士兵。
“闻人御!”这道女声划破夜空,声音不大,却刚刚好能够让闻人御听见,他知道这道声音出自于谁的口,那一瞬间,他怔了怔神,脚步不禁停下。
姜一闲皱着眉头,一手抓住他的肩膀,将他整个人扭转过来,面对着自己:“粮仓失火到底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你不去灭火,而是布置了军阵,就在你刚好布置完的那一刻,骁戟军遭到大泱国的夜袭,反倒被我们一网打尽?!”
闻人御的眼神对上姜一闲的那一刹那,姜一闲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惊讶和迷惑,她知道,闻人御必然早先就发觉她混入军队了。她不去找他,他也不戳破她的身份,两个人倒是和平得很。
“一闲,这只是我,将计就计而已。”闻人御叹了口气,轻轻拥她入怀。
闻人御把军营传信失踪的事情说与姜一闲听,姜一闲认真地听着,她并非没有头脑之人,待闻人御停下言语,她问道:“所以,你从一开始,就知道大泱国人在打粮草的主意?”
“是的。但是,这次的纵火,并非大泱国人所为。军中有歼细,有大泱国的内应,我只能蒙蔽掉你们的双眼,去秘密地做一些事情。比如,粮仓失火,是我下令去做的。”
“这招太险了。你有没有想过,要是宁儒杭他怀疑粮仓失火的真实性,不来夜袭军营?”
“打仗和下棋是一个道理,怕的是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要怎么走。既然都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意图,还有什么好怕的?”闻人御笑了笑,“大泱国盯咱们的粮仓盯了不少时日,这一次的失火,看起来,就像是老天在帮助他们。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歼细佯装自己是纵火之人以博取宁儒杭的嘉奖,单单就这件事来看,这样百年难遇的好机会,一失火,咱们肯定乱成一锅粥,无心战争,加上他们在大营里还有内应,怎么会轻易放过?自然立刻就会派人趁机来偷袭。”
姜一闲稍加思索,回忆起看守粮仓门的小士兵说的话,猜测道:“所以你提前安排好人偷换粮草,还在营外设好了圈套,就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了,对不对?”
“嗯,一闲真是冰雪聪明。”闻人御摸了摸姜一闲的头发,笑着道:“明日,他们就会收到消息,本来应该被烧掉的粮草好端端地回来了。结合此前大泱国人派来偷袭的人马全数被歼灭,他们恼羞成怒之下,必定责怪那几个歼细内应办事不力,他们情报有误,出卖了大泱军。”
“然后,就是坐看他们内讧的好戏?”姜一闲挑挑眉毛。倒不是她心如铁石,不视大泱国人为世间一份子。而是此次战争,如果大泱国人不死,死的,就是和她同流一条血脉的大凛国人了。姜一闲生是大凛国的人,死是大凛国的鬼,闻人御又是她心头好,她自然向着大凛国。
“一闲,天色不早,今晚忙活了一天,不累吗?”闻人御贪恋来自姜一闲身上的清香,他拥着她这么久,说了这么长的白话,依旧没有放开她。
姜一闲摇摇头:“不累啊!这次战争,我也有幸亲自操弓,射出好几支箭,当箭离开弦上的时候,那轻快的一道声音,真是大快人心。今夜的战争赢得好顺利!虽然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射死敌人,但好歹为军队出了一份力。”
闻人御调笑她:“你怎么不说,你有可能浪费了好几支箭呢?”
姜一闲一时气哽,被他一句话挑起了怒火,翻着白眼离开他的怀抱:“你这人,又不教我射箭,不夸我自学成才就算了,怎么还好意思说我浪费箭啊!”
“好,以后一定教你骑射之术。我听说,懂得骑射的女子,在房中也格外讨人欢喜……”
“你——”姜一闲两眼一翻,简直要被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气晕过去。
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闻人御吗?当朝皇帝腹黑睿智,不喜笑晏,不近女色,民间的传闻,难道都是假的?难道他来军营里学坏了?你看他这一副痞子模样,哪有一点点皇帝的风采……
闻人御看到姜一闲捏紧的拳头,他懂得见好就收,立马换了副表情:“好了好了,不说这些。一闲,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,来找我啊?就不怕我给你安个欺君之罪?”
姜一闲不以为然地撇撇嘴,语气里有抹不去的洋洋自得,“我骗你的事儿多了去了,你要想治我,早就给我安罪名了。虽然我也是下过死牢的人,不过还是没死成。再说了,我听小橘子说,当朝皇帝闻人御,可是喜欢上本御医了,我就不信他舍得治我哼!”
他再一次把姜一闲揽入怀中。一开始,他不敢戳穿她的身份,也不敢对她太好,那都是因为,他尚且没有能力保护姜一闲,保护好他心爱的女人。现在朝中两拨势力已经化解,再只要他能够打胜和大泱国的这场战争,他就真真正正有了能力,保护姜一闲了。
姜一闲忽然想到让她心神凝重的事情,她咬着唇,半晌才犹疑道:“那个,我听说,这次虽然胜了二十万敌军,但他们驻扎在木役关的,还有十万士兵。这十万人,不知是投降还是继续战争,如果他们不服输,那你能不能答应我,不要亲自上阵啊?”
闻人御挑眉:“我不亲自上阵?那你呢?”
姜一闲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:“你放心,我一定会冲在前方,好好保护你!我有功夫哦!”
闻人御手臂用力,一瞬间,就把姜一闲按到在地上。听得她苦苦的叫唤,他立马又松开手,把姜一闲抱起来站定,“还说自己会功夫,习武之人,这点警惕心都没有?”
“我……我那是太放心你了,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,我才不对你生警惕心的!”姜一闲狡辩。
“那我刚才难道没有对你动手吗?”闻人御反问道。
“你……呃……哼!动手了!”姜一闲朝天翻白眼,气呼呼的。
闻人御无奈哀叹,“我不亲自上阵,不会有生命危险。但是你上了阵,就免不了刀枪走火。一闲,你知道吗,比起我自己受伤,我更希望你不会受伤。我的武功比你强,我会比你更能保护好自己。你一介女流,就应该和沈焕一样,呆在战阵后方。我身为指挥使,带领着十万士兵,他们都是我的子民,我有什么理由,不和他们一起冲锋陷阵,出生入死?”
姜一闲没有做声,她低着头,闻人御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。闻人御继续说道:“我不会有事的。你看,先是取了公孙震人头,后来九重坡大捷,再是敌军偷袭反被剿灭,我们的士气,已经很旺了。敌军只剩三十万,肯定军心大乱,不会对我们造成很大威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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