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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9、成熟皇帝
袭爵问题僵持不下,双方各持己见,也不知道单纯是为了面子,还是别什么原因,勋贵分明已经乏力,却还坚持,正义之士们也只是说着车轱辘话,依然不肯退步。
池之提出看起来像是一个折中方案,双方不明**群众都很震惊,震惊完了就指责:凭什么呀?他们明明已经坚持不下去了,只要再坚持一下,我们目就达到了。池之,你这是要坑我们吗?
好心解决问题池之被两派一齐鄙视,双方固然不**他,见了他却也没有太多好脸色。正直之士私下议论,背后又翻了一回池之黑历史,认为他这个过于圆滑。勋贵们则认为,这个建议很矬,不能满足大家愿望。世家倒觉得他有些“软弱”。
萧复礼却很是赞叹。小皇帝伸手又托着本书,左思右想,倒是确定这是一个平衡之道。虽然他很不甘心要给有爵之家继续优待,对国家目前状况来说,这无疑是一个大家都不满意却能够勉强接受办法。
萧复礼心中,已经取中了这一条建议,尤其是算一算,发现自己并不亏本之后。他微微透露了一点自己意思,僵持双方都不肯应声。
一片抗议声中,双方阵营也出现了动摇。首先是部分封地并不是那么富裕诸侯,算一算自己拿到手实惠,至少是不亏。世袭不易,口上这么喊着,潜意识里未必就觉得一定能成。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,力量对比就发生了微妙变化。眼见形势一片大好,正直之士紧密围绕袁曼道周围,开始穷追猛打。
兵家有语“穷寇莫追”,说难听一点叫狗急跳墙,说通俗一点叫兔子急了还会咬人。正直之士大多也算是公心为国,少数人也可以说有些仇视权贵心态,其坚持结果也真是对国家有利。然而由于态度过于恶劣,居然引起了反弹!对方原本要让步,发现他们蹬鼻子上脸,人家又往前跨了一步了!
如此反复,萧复礼想沉住气也不行了。一个国家,忌讳不是外有强敌,而是内部生乱。这么吵下去,朝臣们该分明站队了,到时候党争一起,国家什么正事都办不成了。妥协妥协……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妥协!当皇帝,就是得学会受气,萧复礼这样告诉自己,然后逐个召见宰相。
皇帝开始协商了!
李幼嘉是早被叫到大正宫里单独奏对,听闻萧复礼问他看法,李幼嘉坚定地道:“世爵世禄,危害极大。固可保功臣子孙之平安,也是把人都养废了。池之之策很好,既不至于过急,也不至于过缓。”
身为一个专业补刀党,如果只局限于朝上打嘴仗,显然不是个合格技术人员。李幼嘉补刀功体现方方面面:“圣人没有发现么?自从池之之策奏闻之后,有些人心思已经动摇了。”
萧复礼咕哝道:“被一激,又回去了。”
李幼嘉很是和气地道:“圣人不妨与大家谈一谈,单独谈,让大家都克制一点,”接着补刀,“只要大家不那么冲动,下面就好办多了。均苦乐是均平,元勋军功与外戚等承袭不同,是分化。是一而二、二而一,为就是反对人少一些。就照着这两条路走,早晚功成。”
萧复礼深思道:“池尚书之策已善美矣!众人不惜牺牲,图也就是个封妻荫子而已!我治国,又少不了这些人。下手太刚强,则我初临朝,威望不及景宗,恐难服众。届时争执又起,耽误国事,是为后世开恶例。”
李幼嘉识趣地道:“诸侯广占田地、奴婢,世代相因,亦非国家之福。先朝多少代,皆因兼并、臣强国弱而亡,这是必得治。惜乎眼下不得良策以根治之。”
萧复礼自嘲地道:“景宗朝丧一柱石而争来大好局面,就要葬送我手里了!”
李幼嘉连连摆手:“圣人不要灰心!其实臣曾以郑相公学生自居,郑相公曾言,万事毋沮丧,一天做不到,就两天,只要做,总能成。”
“善哉斯言!”萧复礼又恢复了一点信心。
李幼嘉见状长出了一口气,萧复礼又问李幼嘉,还有什么可以补充。这正对了李幼嘉专长,他想了一想道:“爵位之事,眼下只得如此。圣人亲政日短,有些事情,景宗也是壮年才能办得到。然则万事皆由韦知勉所愿,未免荒唐了。嫡庶之分,圣人一定要坚持啊!”
萧复礼冷静地道:“这个我省得。一旦松了口,我家无宁日,”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,招招手,示意李幼嘉靠近,“丞相也要坚持啊!我记得先帝时亦曾论过嫡庶?”
李幼嘉会意:“正是!景宗时是议过,毋以妾为妻!”
萧复礼心中大定:“卿定要持之以恒。”
“臣敢不从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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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走李幼嘉,萧复礼定定神,决定召李神策来,希望通过李神策放出风声,沟通世家。他名单上,杞国公、应国公等也是要谈一谈――当然也忘不了退休老干部郑靖业。
李神策往萧复礼对面一坐,就知道这小皇帝要说什么,心中也是百感交集。自从做了宰相,李神策发现自己脾气都磨没了。作为主政全国人,李神策完全明白这事儿不可能恢复到世袭而不降局面――客观条件完全不允许。李神策终于明白了魏静渊苦处,也知道郑靖业还不算太混蛋:只要是个目光长远**家,就会发现,世爵必须裁抑,特权阶级人口只会越来越多,挖国家墙角只会越挖越凶残,必须加以抑制,必要时候不止要让他们放血,还要抽脂割肉!
李神策心里已经许了池之建议了,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世家开口而已。现萧复礼给他递了个现成借口来,李神策答应得也很痛:“圣人所言甚是!国家耗不起了。”
萧复礼感动地道:“李相能如是想,实是国家之福。李幼嘉能如是言,我不算太诧异,相公如是言,实是令我感动。只是这样,要把相公架到墙上啦,我很不忍心。先生说,景宗常忆魏静渊,以为负一良臣,我不想后悔,我不欲避事――相公不妨透些风声,朕意如此。”
李神策深深地看了萧复礼一眼,生出一股豪气来:“圣人何出此言,为国家臣不避水火。且这样对世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免得镇日里衣食不愁、不愁出仕,连子孙都不用愁,养出一群废物来。”
萧复礼加了一句:“我去崇道堂听课,先生说‘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,人亦如此’,相公所言,正可为注啊!自己弱了,别人都要强。”
李神策心,复杂得自己都分辨不出来:“就是这样!就是这样!”
萧复礼一连搞定两位宰相,心中大定,继续请了袁曼道来。袁曼道年纪已经很大了,须发皆白,做这个宰相,纯粹是萧复礼赶鸭子上架,要用他来压一压人。看到老宰相颤颤巍巍地进来,萧复礼亲自跑出去搀他入内,袁曼道感动地道:“不敢,不敢。”
萧复礼诚恳地道:“相公本该安享天伦,是我又劳动相公了。”
袁曼道年老,说话也是慢吞吞,声音还透着点儿嘶声:“应该,应该,臣山野村夫,一介寒生,受朝廷三世恩遇,本无以为报,”话锋一转,“人老啦,有时候会有些小私心,然则袭爵一事,圣人,真不能让步啊。国家,国家……”
萧复礼飞地接口:“国家养不了这些人,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。前朝之鉴不远,数朝倾覆动荡,皆因这糜烂**。”
袁曼道点头:“看来圣人明白哒――”
萧复礼慢慢解释道:“但是,总不能这样耗下去,这件事,我是宁愿耗到持魏公之议。然则,为此一事,使朝臣势如水火,开了党争之恶例,多少好局面都是这样蹉跎坏了。”
袁曼道表情也严肃了起来:“圣人所言甚事。谋国看长远,圣人得之矣。然则为国也是贵坚持,不能万事都说我看长远,却不挪步子乃至让步,这样看不如不看。”
萧复礼诚恳地道:“受教了。”
“池长安似其岳父,心思灵动,所献之策想必也有韩国夫人手笔,只要为国家好,这都没什么。”
萧复礼点头:“是。”
“凭心而论,此议甚佳。然则……爵不可滥授。臣只担心,改封户为钱粮之后,圣人、群臣都会松懈啊!有封户者,圣人摊开舆图,这里标一个那里标一个,或能警觉,纳税百姓越来越少了,掌握土地越来越少了。若是钱粮,只会想,不过耗费若干银钱而已。”
萧复礼道:“老相可具本。大臣可谏我,不可伤及国家。”
袁曼道大为赞赏:“圣人有此心,非但不会伤及国家,也会增添圣名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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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了说服宰相们经验,萧复礼信心大增,约谈了郑靖业。
郑老先生代女儿管理学校,管得学校蒸蒸日上。专业就是不一样!职业经理人比郑琰这种二半调子强太多了,郑老奸临老临老学校里还收了一群小粉丝,心情好了,与顾师兄聊天,让心情变得好,心情不好了,把李师弟气得炸毛,看到他不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,仿佛又回到了季繁门下求学少年时代,日子过得十分滋润。
接到萧复礼邀请,郑靖业扔下炸毛炸到一半李俊――当时正为袭爵事吵架――来到了大正宫。
郑靖业很爽朗地开口:“圣人脸色轻松了不少,想是有什么好消息?”
萧复礼把自己打算等告诉了郑靖业,郑靖业道:“这是好事,论起来,还是如魏公之议为佳,奈何朝中不能等。圣人断不可这个时候忘了还有外敌,狄人恢复得其,他们没有天朝这样繁琐教化,凡事极简,就是说,重起来也很简单。若是掉以轻心,恐为其所趁。”
萧复礼又被提醒了一回:“怪道马骏又来求互市,他们已经又有东西可以交换了!”
“看来圣人对池之所献之策有所决断了?无论圣人要如何,臣总是领旨。臣爵位,又不是拼杀来,是白拣来,袭不袭,都是那样了。国家为重,国家不好了,我等这爵位,找谁支俸禄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