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之事,正常来说,李潼也根本不必去抄武承嗣的家。而且事实也证明了,当时只要在坊门前虚与委蛇一段时间,羽林军自然会南来将这些闹事者逐走。
李潼之所以那么做,也不仅仅只是面子问题,也在存心打磨队伍。起码经过此事之后,上下之间的联系较之此前要更加紧密,这些府员们各自的前程利益、也与李潼更加的密切相关。
大家都是聪明人,也不必解释得太透,起码眼下这个结果是非常的好。如果说此前对于保住政事堂的席位还有一些不确定,那么现在便可以说是已经十拿九稳。
“姚相公那里,可有了什么具体的打算?”
李潼又望着府员姚方沛问道。
姚方沛闻言后便目露难色,垂首道:“卑职近日都在府中作业,还不曾归邸详说。”
听到这回答,李潼便心有了然,姚璹终究还是不舍相位的。
这也很正常,他们这些人或能基于全盘的理智取舍,但终究不是当事人。宰相之位尊贵无比,谁又能那么简单的放弃。
李昭德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方式,也让神都这些人还抱有一些幻想,而姚璹在这当中也主要是一个连带责任,在真正危机显现之前,也实在很难放弃眼前。
李潼与姚璹的关系,更多的是合作,而不是谁依从谁,太过强硬的督促对方,只会让关系变僵。
想了想之后,他便又说道:“姚相公身在政事堂,知事肯定要比我等更全面敏捷。前时所议,只是允进允退的两全,不至于临事惶然无措。明日姚郎归邸,可转告我言,姚相公若需从容,蒲州、汴州都可作备选。”
他现在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朝堂上的势位高低,地方上也亟待营张,最看重的便是漕运,蒲州、汴州分别位于神都洛阳的上下游,一旦控制在手,本身便有极大的利益相关,关键时刻还能作为重要的政治筹码。
说话间,他又望向姚元崇,吩咐道:“金吾卫近日必有调动,日前南省所录唐先择,一定要名列在前!在选并递进之众有谁,稍后详录递入,分别走访。”
姚元崇闻言后便点点头,如果说此前还是在谋,那么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、不得不做的程度。毕竟代王连魏王家都给抄了,如果还没有管控城防禁卫的自己人,那真是连睡觉都不踏实,随时都得防备会不会被反杀一波。
与府员们商议一番后,李潼这才起身往内宅寝室行去。
新婚的洞房仍然掌灯悬彩,李潼站在门外,心中不免有些犹豫,稍作沉吟后还是举步入内。
“妾恭迎殿下。”
一俟走入房间,李潼眼前人影晃动,便见王妃已经换了一身宜于起居的时服襦裙入前见礼,干笑一声道:“王妃怎么还没有就寝?邸中没有什么严肃规令,惟求适宜,有时事务缠身,王妃也不必阁中长候,循时起居即可。”
卸妆之后的王妃素颜端庄秀美,不知是灯火映照还是本色如此,两颊红润、娇态可人,闻言后便低头道:“入邸前郑阿姨已经多作告诉,妾知殿下尚简随和,不敢俗规繁扰,新婚望门,亦是本分。”
李潼心里还有几分彼此生疏的尴尬,虽然乳母郑金在婚前已经频繁出入郑家府邸、观望王妃品性,但李潼则没有时间仔细询问了解,对眼前这娘子仍多有陌生。
他举手虚引,手指擦过王妃裙带,然后陡觉手掌被一只滚烫的小手握住,先是微微一愣,再转眼便见王妃俏脸已经是更加的红艳。
郑文茵壮着胆子抓住代王手掌,紧张得有些眩晕,侧脸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转回头来,抬眼凝望着那张频频出没梦境中、如今已经真实在眼前的脸庞,低声说道:“妾亦知邸中尚有唐氏孺人,与殿下长守情笃。新妇入邸,未敢作分爱夺宠的妄想,但既然要永世常伴,也希望殿下能细述这位孺人姿态诸种。”
李潼闻言后也微笑起来,反手执起王妃香汗浸润的小手,一起行入花烛下的妆案前,对面相坐后便说道:“那个娘子啊,她是不如王妃端庄,活泼好闹,率性单纯,也正因此,总让人牵挂担心……”
郑文茵神情专注的倾听殿下讲述那位唐孺人日常种种,看到那笑容轻松随意,心中难免是有几分涩意并暗妒,但一想到那位还未谋面的娘子久伴殿下、经事诸多,心中一些酸涩也就渐渐褪去。
她微拢的手掌主动塞入殿下掌心中,并不乏动情道:“旧情自需长守,新缘也值得包容。今事虽然成于别者,但情义还是各自经营,此夜良宵,身心俱付,乞殿下雅怀怜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