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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铁叔笑得如此真心实意,这笑里,有幸福。
“铁叔,后悔吗?”赫连景枫勾了唇角,问得漫不经心。
铁叔看了他一眼,叹息,“后悔什么,你和薄丫头都是我一手带大的,你们的路,从根本上也是我引导的,若说后悔,你呢?后悔吗?!”
赫连景枫眯了眯眼,“不后悔,这是我身为赫连家子孙的职责。”
铁叔微微摇头,“可惜了,皇叔这辈子不晓得还能不能见一见薄丫头,那丫头......唉......”
“......”赫连景枫心里一空,抿着唇没出声。
气氛瞬间变得有些伤感,回忆无孔不入,从身上每一个细小的毛孔渗入,钻进骨髓,烙印成一块块碎小的疤痕,然后被无限放大的痛意以不可抵挡的姿势侵袭到五脏六腑,四肢五骸,痛意鲜明。
铁叔意识到失言,有些担忧的看着他,“景枫......”
“皇叔......”赫连景枫突地开口,眼梢往屋梁看了一眼。
铁叔蹙眉,会意,闭唇不语,端着酒杯往唇间抿了一口。
赫连景枫钳住酒杯的指微微收紧,而后又蓦地松开,直接拎着酒壶对铁叔道,“皇叔,景枫敬你,今夜,你我叔侄喝个痛快!”
“......”铁叔神色沉暗,又兀地一笑,随手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甩,嘭的一声,尤为响亮,而后抓起地上的酒壶朝赫连景枫哈哈一笑,“好,喝个痛快!”
两人同时仰头,温热的酒液大股往喉咙而去,只觉得畅快不已。
房梁上传来的细碎声响,让两人同时放下酒壶,拧着眉对看了一眼。
沉默,比死还冗长的沉默。
铁叔开口道,“景枫,君子报仇十年未晚......留得青山在!”
赫连景枫掀唇笑了笑,扭头看向房外,“皇叔,你看,这雪下得多大。”
“......”铁叔凝眉,还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。
眼前的雪突然下得汹涌,如剪碎的纸,偶有风吹来,便猛烈地往房间里挤。
铁叔皱了眉头,喃喃自语,“多少没看见这么大的雪了......”
恍惚记得,他的薄丫头出生的那日便下了这么大的雪,刚清扫的殿宇,不一会儿便被厚厚的雪覆上,那晚很冷,他抱着她,话都不敢说,怕一张口就被这冷空气冻了舌头。
“皇叔,稍后我想法让你走。”赫连景枫不知何时收回了视线,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,嗓音清冷。
铁叔心下一滞,转而看向他,“我不会走!”
赫连景枫笑,“皇叔,再听我一次。”
铁叔冷冷看着他,“刚才我说的话都白说了吗?!留得青山在!以你的才能,何怕不能东山再起。皇叔一把老骨头,唯一的愿望便是你和薄丫头好。稍后你伺机离开,我断后。”
“......”赫连景枫眸光轻缩,盯着他没说话。
“不论何时,都不要忘了薄丫头,有机会带她走,皇叔不想她一直留在仇人的身边,否则,下去之后,她娘会怪我,你知道,你姨娘那人小气,又爱哭,她骂我可以,但是我怕她哭。”他说道最后,神色竟是有些向往。
“......”赫连景枫胸腔微疼,深吸了口气,“皇叔,姨娘不会怪你的。”
铁叔牵唇笑了笑,没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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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珏将打探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拓跋聿之后,拓跋聿便抿着唇沉默着。
凤眸深沉,看不见一丝光。
拓跋瑞等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,也只得耐心等着。
手肘被碰了碰,拓跋瑞微挑眉,看向身边的甄镶。
甄镶往他左侧看了看。
拓跋瑞随之看了过去,便见原本安排在农庄后门指挥的祁暮竹朝这边走了过来,神色貌似有些不耐烦。
拓跋瑞抿了下唇瓣,在他走近之前,主动翻身下马,朝他走了过去,将他拦了下来。
祁暮竹微微蹙了蹙眉,越过他看向拓跋聿,话却是对拓跋瑞说的,“万事俱备,什么时候开始行动?”
拓跋瑞眉眼温温润润的,笑道,“驸马爷不要着急,适才南御史潜入庄子看了一看,确保人在里面,要抓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。”
“......”祁暮竹盯了他一眼,撤身往农庄看了一会儿,转身离开了。
拓跋瑞也随之转身往拓跋聿这边走来。
拓跋聿垂下的双眼转向祁暮竹,看了一眼又收了回来,落在拓跋瑞身上,“抓活的!”
“......”拓跋瑞微愣,与南珏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儿,点头。
而后朝身后的虎卫挥了挥手,前排的虎卫猛然跃身,在高墙上稍作停留,而后跳了下去,身形矫健快速往屋内跃跑而去。
在离屋舍不及十米的地方,庄内所有的房门怦然打开,一枚枚利箭裹着风声射了过来,一发接着一发,速度又快又厉。
虎卫一时不及,手忙脚乱的挡箭。
迎面而来的箭头停止的一瞬间,一大批黑衣人从房间各处窜了出来,个个身手不凡,比起这些虎卫而言,不相上下。
只不过虎卫适才为了挡箭,已消耗了不少精力。
且现今,那批黑衣人来势凶猛,不一会儿虎卫便呈出下风之势,在黑衣人猛烈的进攻之下,直逼出了农庄。
拓跋瑞等人一见,神色皆是一凛,几人不约而同飞身而进。
而身后的虎卫也全数涌了进去。
与此同时,屋内各处再次奔出一大批黑衣人,场面一下变得混乱而血腥。
在拓跋聿身后不远还有一批握着弩弓的士兵。
拓跋聿一动不动,似乎在等着什么。
不一会儿,房屋上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,让拓跋聿微微弯了唇角。
而当那抹白衣以凛冽的姿势朝他而来的时候。
在他身后的弓箭手,第一时间做出了准备姿势。
只不过没有拓跋聿的命令,皆是着急却不敢擅自行动。
拓跋聿庸庸一笑,身子往马后仰了仰,往身后的弓箭手递了个眼色。
箭,如密密的雨点朝空中那抹白衣投了过去。
密到几乎都看到那抹白衣的影子了。
拓跋聿却笑,像个小孩子玩一种游戏,而在那抹白衣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皮下的时候,那笑意便更深了。
在身后的弓箭手欲再次投箭之前,拓跋聿朝后伸了伸手,自己则从马背上跃了出去。
他喜欢红色,意味着生命的热烈和热情,而他今日,也穿着他酷爱的红衣,深灰色的狼绒大麾在烈风中往后飘出一个大摆,露出鲜艳的红色衣袍,那随风展开的形状,像花,又像兽。
在空中交集的两个人未发一语,便陷入了一场强强之战。